
1968年12月22日弘利配资,《人民日报》在头版刊登了一篇“我们也有两只手,不在城市里吃闲饭”的社论,再次把上山下乡运动推向高潮。作为一名刚毕业的高中生,也积极响应国家“上山下乡”的伟大号召,他和同学们决定到千里之外的山西省忻州地区的农村插队落户,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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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68年12月27日上午,刘志强和同学们乘坐火车离开了北京。
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颠簸,火车停靠在山西省忻州地区境内的一个小站,刘志强他们又换成汽车然后坐着生产队的马车颠簸了两个小时,终于抵达了定襄县境内滹沱河沿岸的张家庄大队,他们十一名北京知青被分派在张家庄七队。
第七生产小队的队长叫孙茂庭,当年四十多岁的年纪,皮肤黝黑,双手粗糙得像老树皮,是个地地道道的庄稼人。他带着知青们来到队部大院,队部的三间土坯房屋里的土炕已经烧得热热乎乎,虽然不算宽敞,但收拾得干干净净。孙队长搓了搓手说:“你们暂时在队部将就一下,等天暖和了队里就给你们盖新屋。”
帮知青们做饭的是小队会计张大叔的媳妇,知青们都亲切地叫她张婶。张婶性格爽朗,手脚麻利,每次来做饭,身后总跟着一个梳着两条小辫子的小姑娘,那是她的女儿张淑英,才十四岁,村里人都叫她小英子。小英子大眼睛,红脸蛋,爱说爱笑,天天像个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,见了知青们就甜甜地打招呼,很快就和大家熟络起来。
山西的冬天比北京冷得多,寒风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,地里没什么要紧的农活。孙队长心疼这些城里来的孩子,只安排他们干些零杂活,每天干半天歇半天。起牛圈、往越冬麦田挑粪、挑土垫牛圈,这些活计虽然脏累,但对于年轻力壮的刘志强来说,并不算什么。孙队长总是手把手地教他们干活,起牛圈时只让他们在旁边等着挑粪,不让他们用镢头刨粪,一是怕弄脏他们的衣裳,二是怕磨破了他们的手掌。挑粪还担心他们挑不动,特意嘱咐装筐的社员给知青们装半筐湿牛粪,让他们慢慢适应。休息时,他还会给知青们讲村里的故事,说一些当地的风俗。
相处久了,知青们渐渐感受到了孙队长和乡亲们的淳朴善良。张婶做的饭很合知青们的口味,玉米饼子烙得金黄,小米粥熬得黏稠香甜,偶尔还会给他们蒸一锅麦子面和玉米面两掺的发面窝头,麦子面在当时可算是稀罕物。小英子常常凑到刘志强身边,好奇地看着他翻看书本,眼里满是羡慕。刘志强得知小英子没上过学,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,便主动说:“小英子妹妹,以后我教你识字吧。”
小英子高兴地跳了起来,连忙点头:“好呀好呀,谢谢志强哥!”从那以后,每天干完活,刘志强就拿出纸和笔,教小英子认字、写字。从最简单的“山、水、田、人”教起,再到她的名字“张淑英”,小英子学得格外认真,大眼睛紧紧盯着笔尖,一笔一划地书写,遇到不认识的字就追着刘志强问个不停。刘志强耐心地教她拼读,给她讲解意思,小英子进步很快,没多久就能认不少字,还能写简单的句子了。她心里格外感激这位北京来的知青哥哥,总把家里最好吃的东西偷偷塞给他,有时是几颗红枣,有时是一把炒花生或一个煮鸡蛋,虽然只是一点零食,可都是张淑英浓浓的心意。
时光飞逝,转眼两年过去,小英子长成了十六岁的大姑娘,开始跟着社员们一起参加生产劳动。她依然每天跟着刘志强学习识字,两人的关系也越来越亲近。出工的时候,小英子总爱和刘志强分到一组,干活累了,刘志强会给她讲好听的故事。收工回家的路上,两人并肩走在滹沱河畔的小路上,小英子一口一个“志强哥”叫着,叽叽喳喳地跟他讲村里的新鲜事,刘志强则耐心地听着,偶尔回应几句,有时还会给她讲北京的故事,讲天安门、故宫、颐和园,小英子听得入了迷,眼里满是向往。
张婶看在眼里,喜在心里,总对刘志强说:“志强啊,你真是个好孩子,多亏你教英子识字,不然这娃娃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得。”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,张婶总会让小英子给刘志强送一些,一碗炖土豆,半碗辣子酱,哪怕是一碗咸菜疙瘩,都是朴实无华的美味。刘志强也把张婶一家当成了亲人,每次回北京探亲,都会特意买些北京的糕点、糖果送给张会计家,还给小英子买了一支钢笔,小英子拿到钢笔后,高兴地不得了,平时都用手绢包起来,只有学习的时候才拿出来,写字也更认真了。
老话说“女大十八变,越变越好看”,这话用在小英子身上再合适不过。十八岁的张淑英出落得亭亭玉立,柳叶眉,杏核眼,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,笑起来脸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,像滹沱河畔盛开的野花,充满了生命活力。
刘志强看着眼前这个渐渐长大的姑娘,心里泛起了异样的情愫。他喜欢听她清脆的笑声,喜欢看她认真识字的模样,喜欢和她一起在田间劳作的时光。
情窦初开的张淑英,也早已悄悄爱上了这个温文尔雅、耐心善良的北京知青哥哥。她会特意把一些好吃的留给刘志强,会在他生病时端汤送药,会在夜晚偷偷想念刘志强,心里满是甜蜜。
两人之间的兄妹情,渐渐变成了懵懂的爱恋。他们没有直白地表白,却用行动诉说着对彼此的心意。出工劳动的时候,小英子会默默帮着刘志强干一些农活;收工后,两人会避开众人的目光,在滹沱河畔的杨树林里散步拉话,心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。孙队长看出了两人的心思,他从小看着小英子长大,知道这是个好姑娘,而刘志强踏实肯干、为人正直,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,心里由衷地为他们高兴,常常打趣道:“志强、英子,你们俩倒是挺般配的一对。”
日子就这样平静而甜蜜地过着,刘志强在张家庄已经插队落户生活了近八年。这八年里,他从一个懵懂的北京青少年,变成了一个能吃苦耐劳的庄稼汉,早已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第二故乡。他熟悉村里的每一寸土地,认识每一位乡亲弘利配资,更深深爱着滹沱河畔这个叫小英子的姑娘。他以为,自己会和小英子在这里结婚生子,相守一生。
然而,命运却在1976年发生了转折,刘志强凭借着多年积极的表现和高中文化水平的优势,被推荐为工农兵大学生,即将回北京读书。上大学原本是刘志强梦寐以求的理想,可理想成了现实,刘志强却又喜忧掺半,喜的是自己终于有机会重返校园,实现多年的求学梦想。忧的是,他舍不得离开张家庄,更舍不得离开张淑英。
当时,他和张淑英恋爱的事情在村里早已家喻户晓,村里的风言风语也铺天盖地而来。有人说张淑英怀上了刘志强的孩子,还有人说她已经流产两回了,各种难听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在张淑英心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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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队长是从小看着张淑英长大的,当初看两个娃娃好上了,孙队长很高兴,他真心希望两个娃娃好。刘志强要回北京读书了,孙队长担心两个娃娃没戏了,他很难受,就对刘志强说:“英子是个好女子,心眼实,可她的名声被那些风言风语都给糟蹋了,她在村子里名声不好了,你这一拍屁股走人了,让英子往后咋做人……”“队长,你放心,等我大学毕业后,就回来跟英子结婚……”离开张家庄前,刘志强当着孙队长的面拍胸脯打下了保票。
分别的那天,天气格外阴沉,寒风呜咽,像是在诉说着离别的悲伤。张淑英穿着一件新做的红棉袄,眼睛红肿,一直把刘志强送到村头的滹沱河畔。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只是不停地掉眼泪,嗓音嘶哑,紧紧攥着刘志强的手,舍不得松开。刘志强心里也像刀割一样难受,他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,哽咽着说:“英子,等我大学毕业了,就回来娶你……”
刘志强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北京,踏进了高校的大门。校园里的生活新鲜而充实,可他心里却始终惦记着滹沱河畔的张淑英。他迫不及待地把自己和张淑英的事情告诉了父母,本以为会得到他们的祝福,没想到母亲却坚决反对:“志强,你糊涂啊!你现在是大学生了,以后前程似锦,怎么能娶一个农村姑娘?她跟你根本不般配!我告诉你,只要我还有一口气,就不会同意这门亲事,你还是早点死了这条心思吧!”
母亲的态度坚决,父亲也在一旁劝说:“志强,你妈说得对,你们俩的差距太大了,以后在一起也不会幸福的。再说,你刚上大学,可不能因为这事影响了自己的前程。”刘志强试图说服父母,他说起张淑英的善良、淳朴,说起两人在农村相互帮助的生活经历,可父母根本听不进去,甚至以断绝关系相威胁。
一边是养育自己的父母和光明的前途,一边是深爱着自己、等待着自己的姑娘,刘志强陷入了痛苦的挣扎中。在父母的逼迫下,在现实的差距面前,刘志强最终选择了妥协。他不再联系张淑英,渐渐把这份感情埋在了心底,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,他总会想起滹沱河畔的那个姑娘,想起她清脆的笑声和期盼的眼神,心里充满了愧疚和不安。
而远在张家庄的张淑英,还在苦苦等待着刘志强的消息。她每天都会去小学校看看,希望能收到他的来信,可日复一日,刘志强就如泥牛入海,再也没了消息。村里的风言风语越来越难听,有人嘲笑她痴心妄想,有人说刘志强早就把她忘了,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。她默默承受着旁人的指指点点和巨大的心理压力,一等就是一年。这一年里,她憔悴了许多,眼里的光芒也渐渐黯淡了。
看着女儿日渐消沉,张婶和张大叔心疼女儿,反复劝说她:“英子,别等了,志强不会回来了。你还年轻,不能一直耗下去,找个踏实的庄稼人过日子吧。”孙队长也劝她:“英子,强扭的瓜不甜,志强现在是大学生了,跟咱们农民不一样了。我弟弟家的二小子人不错,老实肯干也识字,对你也有意思,我觉得你俩挺般配。”
在父母的劝说和现实的打击下,张淑英彻底绝望了。她知道,自己和刘志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,那个曾经的约定,终究只是一场泡影。最终,她含泪答应了这门亲事,嫁给了孙队长弟弟家的二小子。
刘志强大学毕业后,分配到了一家不错的单位,有了稳定的工作。后来,他认识了一位本单位的姑娘,两人结婚生子,日子过得平静而富足。可他心里的愧疚和不安,却从未消失过。每当想起张淑英,想起自己当初的承诺,想起她在村头流泪送别的模样,他就像有无数只虫子在心里叮咬,痛苦不堪。他知道,自己亏欠张淑英太多,这辈子都无法偿还。
几十年来,刘志强始终没有忘记张家庄,没有忘记滹沱河畔的往事。他常常在梦里回到那个小村庄,回到和张淑英一起劳作、一起学习的时光里,每次醒来,都是泪流满面。他想过回去看看,可又害怕面对张淑英,害怕看到她怨恨的眼神,害怕自己无法承受内心的愧疚。
2025年秋后,已经七十四岁的刘志强头发早已花白,身体也不如从前硬朗。他知道自己年纪大了,如果再不回去看看,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。于是,他鼓起勇气,独自一人踏上了重返第二故乡张家庄的路程。
火车、汽车、农用三轮车,辗转了一整天,刘志强终于再次来到了这个阔别多年的第二故乡。眼前的张家庄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,土坯房变成了新式房屋,泥泞狭窄的小路变成了宽阔平坦的水泥路,滹沱河依然静静流淌,河边的白杨树更加粗壮了。村里的很多老人都不在了,年轻人大都不认识他,只有几个当年的老乡亲,还能认出他来。
乡亲们热情地招待了他,说起当年的往事,大家都感慨万千。当问及张淑英时,乡亲们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,沉默了片刻,孙队长的小儿子告诉他:“志强哥,我淑英嫂子在家呢,她身体不太好,你要是想见她,我带你去。”
刘志强的心里忐忑不安,他跟着孙队长的儿子来到一户普通的农家小院,院子里种着两棵果树,收拾得干干净净。一个满头白发、脊背弯曲的老太太正坐在院子里择菜,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上衣,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,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了许多。
孙队长的儿子喊道:“嫂子,有人来看你了。”老太太抬起头,看到刘志强的那一刻,愣住了,手里的菜掉在了地上。刘志强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眼前这个苍老的老太太就是当年那个亭亭玉立、爱说爱笑的小英子吗?他差点没认出来。
张淑英怔怔地看了他许久,眼里渐渐泛起了泪光,她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泪水,哽咽着叫了一声:“志强哥……”这一声呼唤,带着无尽的委屈和思念,让刘志强瞬间红了眼眶。他做好了挨骂、挨打的准备,他觉得只有这样,自己心里才能好受一些。
可张淑英没有骂他,更没有打他,只是不停地流泪。过了好一会儿,她才平复了情绪,轻声说:“志强哥,你来了,快进屋坐吧。”进屋后,张淑英给他倒了一杯水,两人相对而坐,沉默了许久。刘志强看着她满头的白发和满脸的皱纹,看着她弯曲的脊背,心里像被刀割一样难受。他知道,这几十年的风霜,有多少是因为他给造成的。
“英子妹子,对不起!真的对不起……”刘志强哽咽着,终于说出了埋藏在心底几十年的愧疚,除了“对不起”这三个字,他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。所有的愧疚、所有的悔恨,都凝聚在这三个字眼里。
张淑英看着他,轻轻摇了摇头,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:“志强哥,都过去了,别说了。你能来看我,我就很高兴。”她的笑容很淳朴,没有怨恨,没有指责,就像当年那个爱说爱笑的小英子一样。
刘志强看着她的笑容,心里更加难受,更加惭愧。他没想到,自己当年的背叛,给她造成了那么大的伤害,而她竟然没有记恨自己,反而如此宽容,竟然一笑泯恩仇。这份淳朴和善良,让他无地自容。他知道,自己这一辈子,都无法弥补对她的亏欠。
那天,刘志强在张淑英家待了很久,两人聊起了当年的往事,聊起了村里的变化,聊起了这些年的生活。张淑英的丈夫早已去世,孩子们都在城里打工,她一个人守着这个家,日子过得平淡而安宁。她没有抱怨生活的艰辛,也没有抱怨刘志强当年的离开,只是平静地讲述着自己的生活。面对淳朴善良、宽宏大量的张淑英,刘志强除了愧疚和感动,还能怎样呢?
离开张家庄的时候,刘志强再次来到了滹沱河畔。河边的白杨树叶子已经变黄,随风飘落。他望着静静流淌的河水,想起了当年和张淑英在这里散步的时光,想起了那个离别的清晨,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。

夕阳下的滹沱河畔
回到北京后,刘志强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。张淑英的淳朴善良,像一面镜子,照出了他的自私和懦弱。他知道,这份愧疚将会伴随他的余生,成为他永远无法释怀的痛。而滹沱河畔的那段往事,那些青春岁月里的爱恋与遗憾,也将永远镌刻在他的记忆深处,成为他生命中最沉重也是最珍贵的回忆。
作者:草根作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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